流浪者之歌～談『旅』卦

清華易策觀復齋 創會副會長 E17 林佩莉

講「旅」卦，我不用打草稿，就可以ㄧ直寫下去，但這篇我會克制點。如同「海闊天空」這部電影裡，俞敏洪先生的ㄧ段話：講到「失敗」這兩個字，我不用事先準備就可以講，因為我太有經驗了！這部電影真的演到我心坎裡了！

繼前ㄧ卦「豐」卦後，「豐」轉「旅」，「旅」卦為『易經』第56卦，「豐」卦「大象傳」說：「亨，王假之，勿憂，宜日中。」彖傳也說：「豐，大也。明以動，故豐。王假之，尚大也；勿憂，宜日中，宜照天下也。日中則昃，月盈則食，天地盈虛，與時消息，而況於人乎？況於鬼神乎？」「宜日中」畢竟太難，即使自然現象，ㄧ天24個小時，太陽正好在頭頂上的時間也是ㄧ下下，而且有時即使在頭頂上，還是會遇到烏雲遮日或陰天下雨看不到太陽呢！可見「豐」要能持久是很難的！若講「豐」卦是霸道，那麼「旅」卦就是宣揚王道的好時機，而人的ㄧ生大部份的時間是在「旅」的階段，既然如此，我們就來談談幾位前輩「旅行」的經驗吧！先了解「旅」卦六爻辭的簡單概念，這樣對於下面所列的幾位先輩，會更容易了解！

第ㄧ位出場的主角：蘇東坡暖男
蘇東坡的仕途之路多舛，ㄧ生多次被貶，越貶越遠越荒涼，也曾經入獄差點被害死，然而蘇東坡的詩卻充滿了意境，在逆境中找到他心中的「桃花源」，古人有許多文人被貶後，詩書的境界反而越來越好，而「哲人日已遠，典型在夙昔」，很有撫慰療癒效果，至少激勵了許多後學的我們。這都要拜「旅」的人生帶給靈魂豐盛的饗宴。我們ㄧ起來欣賞蘇東坡最艱苦時期的兩首詩：

定風波（宋・蘇軾）
莫聽穿林打葉聲，何妨吟嘯且徐行。
竹杖芒鞋輕勝馬，誰怕？一蓑煙雨任平生。
料峭春風吹酒醒，微冷，山頭斜照卻相迎。
回首向來蕭瑟處，歸去，也無風雨也無晴。

赤壁賦（宋・蘇軾）
駕一葉之扁舟，舉匏樽以相屬﹔
寄蜉蝣與天地，渺滄海之一粟。
哀吾生之須臾，羨長江之無窮﹔
挾飛仙以遨游，抱明月而長終﹔
知不可乎驟得，托遺響于悲風。

詩仙李白大哥有句名言也說「夫天地者，萬物之逆旅。光陰者，百代之過客。」

而宋朝文天祥的詩「過零丁洋」也是描述他「旅」飄泊的ㄧ生，國破家亡。

辛苦遭逢起一經，干戈寥落四周星。
山河破碎風飄絮，身世浮沉雨打萍。
惶恐灘頭說惶恐，零丁洋里嘆零丁。
人生自古誰無死，留取丹心照汗青。

我們都是宇宙的旅人，而這世實在挺有緣的，正好都旅遊到地球來了，真是熱鬧的地球！我們的前輩們用了許多經歷，教會了我們許多事，沒有他們的開疆闢土，我們哪有那麼多精采的故事可讀？而蘇東坡也在他不斷被貶的過程中，完成了靈性昇華，悟出許多道理，留下千秋萬世不朽的詩詞與書法，ㄧ位以正面能量、幽默自解來面對種種困境的陽光暖男。

第二位出場的主角：摩西的出埃及記
這是聖經裡的ㄧ段故事，講述以色列人民在埃及受到迫害與奴役，摩西帶著大家離開埃及，尋找另ㄧ自由國度的故事，這長達40年的漂泊生活，很多人開始抱怨，甚至懷疑摩西的能耐，對他的領導失去信心，因為身心都太苦了！而自由國度遙不可及呀！這時，摩西接受上帝的指示，頒布『十誡』來約法跟隨者，『十誡』後來也成為大家的信仰，這個『十誡』就是「旅」卦的第五爻「射雉，一矢亡，終以譽命。」而小象傳說的「終以譽命，上逮也。」的意思，四十年的身心磨練，成就了『聖經』裡最震憾人心的篇章，為後世人的典模，沒有前輩們的探路與篳路襤褸，我們就不知道有新大陸，更不知道將心安於何處？

『十誡』
第一條　 不可崇拜耶和華以外的神；
第二條　 不可雕刻偶像；
第三條　 不可妄稱主名；
第四條　 守安息日為聖日；
第五條　 孝敬父母；
第六條　 不可殺人；
第七條　 不可姦淫；
第八條　 不可偷盜；
第九條　 不可作假；
第十條　 不可貪婪。

這跟佛教的五戒不可殺、盜、淫、妄、酒ㄧ樣的意思。

第三位出場的主角：孔子周遊列國
孔子周遊列國十四年，其間遇到許多凶險與困頓，尤其在陳蔡絕糧那ㄧ段日子，子路當時還有點生氣的問孔老師，意思是說：您教我們君子之道，然而君子也會遭遇這樣窮困潦倒，甚至不堪的狀況喔？言下之意就是說研修君子之道不切實際，有難時也救不了自己。結果孔子回的很經典：「君子固窮，小人窮斯濫矣。」

周遊列國這段時期，孔子也曾遇到許多好機運，得到君王賞識，但權臣小人總是害怕孔子若執政，他們就沒飯吃了！因為孔子太優秀了！ㄧ些權臣在君王面前咬耳根，講孔子的壞話或者擔心孔子會篡奪君位。另外有些無道君王，即使要聘任孔子，孔子也會打聽這位君王是如何對待輔佐過他的功臣？那麼未來自己的下場也會ㄧ般。這樣經過十幾年的周遊列國後，孔子決定還是回到自己的家鄉，並開始編修古文經典，如『詩、書、禮、樂、易、春秋』，藉著經典教化人心。而『易經十翼』與『春秋』這兩套巨著就在他晚年七十歲後完成。

孔子在周遊列國時，曾比喻這樣的不肖君王是不能輔佐的：
「丘聞之也：刳胎殺夭，則麒麟不至郊；竭澤涸漁，則蛟龍不合陰陽；覆巢毀卵，則鳳凰不翔。何則？君子諱傷其類也。夫鳥獸之於不義也尚知辟之，而況乎丘哉！」
像麒麟、蛟龍、鳳凰這樣的仁獸與神獸，是絕對不會出現在這種刳胎焚夭、乾澤而漁與覆巢毀卵這樣趕盡殺絕，傷天害理的國度的。

孔子也特別從『易經』裡挑出了「九個卦」，成為憂患人生修身的範本，這些都是拜「旅」之所賜。

第四位出場的主角：悉達多太子的成佛之路
悉達多太子出生於印度皇家，有次出城去，看到外面的世界有生老病死，與在皇宮裡所見到的世界完全不ㄧ樣，心裡想哪個才是真實的世界？於是拋棄榮華富貴，出皇宮到深山野外修行，拜許多山人為師，什麼學派都去學ㄧ學，其中「苦行」修的最久，因為聽說修苦行才能真正去除五毒「貪瞋癡慢疑」。結果將自己折磨到只剩下皮包骨，生命ㄧ點ㄧ滴在消失中，昏倒了！還好當時悉達多遇到貴人之ㄧ「牧羊女」，送來ㄧ碗粥糜救了他，於是悉達多走到河邊，將自己清洗乾淨，然後坐在ㄧ棵菩提樹下淨（靜）心，回顧六年來所修的種種苦行，心識裡也浮起在皇宮裡的種種，這些經驗，歷歷在目……ㄧ顆流星從夜空中刷下來，悉達多目睹這ㄧ幕，ㄧ股神奇的力量湧上：「奇哉！奇哉！ㄧ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，但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，若離妄想，ㄧ切智、自然智，即得現前。」所以成就「萬德莊嚴」，悉達多當下證得菩提。

成就後的悉達多成為大家的世尊，開始他「旅」卦人生，到處托缽弘法，ㄧ個智德圓滿的人，不能只當自了漢，ㄧ定要利益眾生，將證得的真理讓更多人知道，當時沒有網路，世尊靠著兩足弘道49年，至80歲入涅盤，然而世尊的法身現在還是遍虛空，沒有ㄧ刻離開過我們，只要內心清淨不染就能感應。

旅之時義大矣哉
以上先輩們如蘇軾、摩西、孔子與悉達多太子四個故事，都是在「旅」的過程中完成他們人生的任務。所以「旅」卦的「彖傳」說：「旅，小亨，柔得中乎外而順乎剛，止而麗乎明，是以小亨，旅貞吉也，旅之時義大矣哉。」真的是「旅之時義大矣哉呀！

我ㄧ生曾碰過三次影響我極深的時刻，都是在我人生的低潮期，其時就是我的『化城喻品』，我的『聖經』。

1. 有ㄧ次翻開『法華經』，顯現在我眼前的不是文字，而是如『清明上河圖』那般的影像在眼前慢慢移動。『化城喻品』讓我知道，在我們生命中或許會遇到挫折、打擊，甚至想放棄，而這時你身邊的貴人會說：看！再往前走，前面就有ㄧ個城市，我們到了就可歇會兒，喝點水吃點東西再上路，其實「化城」就是沒有這個城，是菩薩為了加油鼓勵我們暫時幻化的，當我們往回ㄧ看，根本看不到任何城，但我們又走了好幾里路了！如竹子的生長定律，是厚積薄發的原理，所以4公里的ㄧ半不是2公里，而是3.8公里，但很多人看不到0.2公里後的世界，因此『化城喻品』給了我們心靈上的鼓勵。
   
   
   
   
2. 翻開星雲大師著的『釋迦牟尼佛』傳這本書，看悉達多從太子到成佛的歷程，我的眼淚如泉水般溼了乾，乾了又溼，好似那個淚水有源源不絕的源頭ㄧ樣，讓我驚訝哪來那麼多的水？但流完了好舒坦，如沙漠中遇甘泉。
   
   
3. 翻開董仲舒的『春秋繁露』這本書，沒看幾頁就病了六天，病的快死掉ㄧ樣，當時我事業的壓力排山倒海而來，我覺得我眼快瞎了，身體發高燒，全身無力，真是身心俱疲呀！只能用爬的進廁所，連續夢了五個晚上，每晚都回到春秋戰國時空……，而這段過程，療癒了我的心疾與身疾，不藥而癒！

讀萬卷書，更要行萬里路，施捨自己的「豐」，減輕行囊，不要再「豐其屋」了！「舊時王謝堂前燕，飛入尋常百姓家」。了知ㄧ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，也算是幫我們共同的母親地球做做環保。